截至2023年年底，我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達到15.4%，參照國際經驗，現需大力發展服務型老年公寓。然而現階段，我國對相關概念的認知仍然比較含混，是否發展、如何發展等問題也有待進一步明確，實踐進展相對緩慢。本文結合國際發展態勢，通過辨析其概念和特征、歸納作用和影響、概括現狀和趨勢，以加深對服務型老年公寓的認知，回應建設必要性和方向性問題。

一、國際上對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基本認知

1. 服務型老年公寓的概念界定

盡管現階段國際上的相關概念尚不統一，但已有研究中“住房-設施”的二元分類為界定服務型老年公寓提供了新視角。服務型老年公寓集中式布置、服務對象具有年齡針對性等特征又與普通住宅存在區別。

借助普通住宅和專業照護設施，可對服務型老年公寓的概念進行界定：介于普通住宅和專業照護設施之間的專門建造的老年人居住建筑，根據居住形式和服務能力差異可以進一步被細分為多種子類型。以英國為例，服務型老年公寓介于普通住宅和專業照護設施（護理院）之間，包括活力老年社區、退休村、庇護住宅、額外照護住宅等多種類型（圖1）。

圖1 服務型老年公寓的類型及體系定位示意——以英國為例

2. 服務型老年公寓的主要特征

服務型老年公寓是具有養老服務能力的住房。服務型老年公寓通常只在建筑內配置部分服務，其余部分則需要借助外部的居家社區養老服務設施進行補充，也就是說其服務同時來自外部和內部。從實踐情況看，不同的服務型老年公寓內部配置的服務內容差異很大，有研究依照內部服務的層級，將服務型老年公寓進一步劃分為生活型、支持型和照料型等子類型（圖2）。

圖2普通住房、服務型老年公寓的服務內容和模式

圖3以日本常見的兩類服務型老年公寓為例，展示了不同子類型的服務特征差異。

圖3 日本兩類服務型老年公寓的服務內容和模式差異比較

二、國際上服務型老年公寓的作用和影響

1. 政府視角

①減輕公共財政負擔

在老齡化程度較深的地區，長期照護已經帶來巨大的公共財政壓力。很多老年人在缺乏足夠的居住選擇時會提前搬入照護設施，由此造成長期照護資源濫用，進一步加重了公共財政負擔。在這樣的背景下，按照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的“健康老齡化”框架，服務型老年公寓可以充分發揮環境的預防作用，加強老年人內在能力，促進老年人功能發揮，降低老年人對長期照護和衛生服務的依賴，從而替代專業照護設施。因此發展該類型也被視為減輕公共財政負擔的有效途徑。

②推動銀發經濟發展

從發達國家的經驗看，老年人一生累積的大量財富使其成為消費市場的絕對主力。而在涉老產業中，以服務型老年公寓為代表的住房作為大宗商品，無論是租賃、購買還是置換，無疑都是拉動消費的重要推力。

2. 老年人視角

①提供合適居住選擇

隨著身體機能衰退、社會關系調整（比如喪偶），原有住宅的環境壓力會不斷增加，逐步超出老年人的能力范圍，干擾其正常老化的軌跡。在這種情況下，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出現，為處于能力完好和中重度失能之間狀態的老年人提供了更加合適的居住選擇。

此外，服務型老年公寓還為老年人發展社會關系創造了新的機會，社交帶來的感官刺激不僅延緩了其身體機能的衰退速度，也減少了孤獨、抑郁等心理問題。

②降低平均生活成本

除了居住環境適配帶來的居住滿意度提升，英國、美國等國家的統計數據還表明，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充分發展有助于降低老年人的平均生活成本。例如，搬入英國庇護住宅的老年人，在供暖、維修和水電費用方面，每年可以節約5500～5800英鎊的支出；美國Genworth機構統計后發現，搬到協助生活單元（ALUs）的老年人，每月平均照護成本不僅遠低于入住專業照護設施，甚至低于住在原有住宅。

3. 市場視角

①促進多元主體介入

國際經驗表明，服務型老年公寓的開發需要政府和市場分工合作，一般在政策支持下由市場主導建設。

從國際上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實際建設情況看，其開發主體非常多元。以日本附帶服務型老年公寓為例（圖4），這一建筑類型的開發主體法人類型既有營利性質的股份公司和有限公司，也有非營利性質的醫療法人、社會福祉法人和NPO法人；主營業務包括護理服務、醫療、不動產、建設投資等多個領域。

美國市場上稱自己為協助生活單元（ALUs）的項目，按照其空間特征和服務特色可以被進一步細分為健康照護式、住房式、酒店式、混合式等模式，不同類型的項目能夠充分滿足老年人的多樣化、個性化需求。

圖4日本附帶服務型老年公寓的開發主體特征分析

②完善養老服務供給

除了降低準入門檻，服務型老年公寓對市場的作用還體現在完善養老服務供給，推動社區養老服務設施的市場化運作。服務型老年公寓位于成熟社區時，能夠充分整合周邊養老服務資源，作為“服務據點”與多種類型的社區養老服務設施形成良好的共生關系。

三、國際上服務型老年公寓的發展現狀和趨勢

1. 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建設概況

鑒于服務型老年公寓發展對政府、老年人和市場均能帶來重要的積極作用，該類型在國際上得到高度重視，成為近年來建設速度最快的類型之一。

在日本，自2000年介護保險制度實施以來，各種類型的服務型老年公寓獲得長足發展，截至2018年年底總量已接近86萬套，占老年人口總數的比例達2.4%。美國的情況和日本接近，最近20年的增速都要遠大于專業護理床位。在英國，截至2021年年底總量接近75萬套。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國際上服務型老年公寓仍將保持高速增長。

2. 服務型老年公寓最新發展趨勢

趨勢1：位置城區化、規模小型化

因為服務型老年公寓服務內容自由、體量靈活，所以不同項目的空間形態差異比較大，既有位于城區的小規模集合式住房，也有位于郊區的村莊式社區。而最新的國際研究表明，服務型老年公寓位置城區化、規模小型化的趨勢近年來變得更加明顯。一方面，過去建設的位于郊區的大規模社區型項目開始暴露出比較嚴重的問題；另一方面，老年人也更希望繼續生活在熟悉的社區。

趨勢2：服務能力持續強化

隨著人口急速老化，如何應對高齡化帶來的長期照護負擔成為世界性的難題。在這樣的背景下，服務型老年公寓的服務能力持續強化，覆蓋輕中度失能甚至是認知癥人群的照護需求，也成為國際上的普遍趨勢。

英國選擇不斷完善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內部服務，公寓整合的內部服務不斷富集。而澳大利亞等國家則更傾向于不斷完善外部服務，澳大利亞將其居家社區養老服務（Home and Community Care，HACC）分為基礎包和一系列“升級包”，社區老年照料一攬子計劃（CACP）在HACC基礎包上擴充了病例管理服務，居家養老擴充服務（EACH）和居家養老認知癥擴充服務（EACH-D）則在CACP基礎上擴展了醫療服務以及認知癥照料服務。

四、國際發展態勢對我國的啟發

1. 我國老年公寓的發展困境

相較于國際上服務型老年公寓蓬勃發展的態勢，我國的實際情況不甚理想。術語混亂、標準缺失的現狀，給老年公寓實踐帶來很多不利影響。我國老年公寓的實踐進展比較緩慢，在監管越來越嚴格的當下，很多企業決定暫緩或停止老年公寓的開發；市場上已有的項目絕大多數位于郊區，建筑規模大、入住收費高，只能滿足部分高收入自理老人的需求。

2. 國際發展經驗對我國的啟發

結合我國的發展困境，本文對服務型老年公寓國際發展態勢給出3方面的啟發。

1）在我國老年公寓不應該與老年人照料設施混為一談，也不僅僅是一類房地產，無論是政策還是標準均有必要將其作為單獨的建筑類型，盡快明確相關的建筑規范、服務和監管要求。

2）從應對我國現階段出現的政府保障負擔過重、機構床位平均入住率不足、市場發揮力量有限等問題，加快發展服務型老年公寓可能是一條行之有效的應對策略。

3）我國現階段郊區化、大型化、社區化的發展勢頭需要得到控制，政府宜出臺政策將老年公寓納入居家社區養老服務體系框架，推動城心型、社區型老年公寓項目的建設。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科技導報 （ID：STReview），作者：周燕珉（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鄭遠偉（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講師），論文全文發表于《科技導報》2024年第17期，原標題為《服務型老年公寓的國際發展態勢及啟發》，本文有刪減